2011年10月10日 星期一

思無邪




連續假期的最後一天
整理了房間,維吉尼亞吳爾芙在“自己的房間“裡說,女人要從事寫作,必須要有獨立的經濟,自己的房間。
一試結束後,書堆得滿地幾乎無路可走的我的小房間,恰似我人生寫照,幾乎無路可走。

看了一本教人喚醒直覺,看見未來的書,雖然我還是看不見我的未來,但照著書裡說的,我開始整理房間,在我的房間成就世界,這與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或者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可有異曲同工?

將床移離緊臨窗櫺平行的位置,雖說隔著一堵牆便是陽台小窩裡的蔡小虎,與蔡小虎相依惟命,但窗簾下的我總有被窺視之感,神經兮兮的我其實一直睡得不好,惡夢連連,縱然惡夢是從小到大的老症頭,但實無必要自虐式的雪上加霜。蔡小虎還是在床外守護著我,各自隱蔽安棲。床頭是跟哥哥購得的音響,音響上有捐錢給環資獲得小泰迪熊一隻,床尾大學畢業時學妹送的禮物,我說要泰迪熊,她送了隻抱著玉蜀黍的小狐狸,說這隻狐狸吃素,十年後,長相像隻小狐狸的蔡小虎來到我的身邊,我漸茹素,世界充滿暗示。

滿地與架上的書,裝箱或者換個書架重新就定位,推至牆角,架上放著爸媽在外婆紅磚屋門口的結婚照,瀟灑的爸爸笑得很開心,難怪爸爸年經時,有女孩為了嫁給爸爸,騙奶奶說懷了爸爸的小孩,爸爸情急之下發誓保證沒有,這事真夠妙。穿著白紗,掩著面紗手捧紅花的媽媽,在我身後守護著我。相框後頭有依蘭依蘭香精油鎮人心魂。爸爸媽媽,一進門,一起床,無所不在。

書架前是玻璃小圓桌,很多功能我都不會用的蘋果mac讓玻璃圓桌有了pro的氣質,下午三點還可來杯咖啡,黑色無線電話貼牆擺好,左方有我喜歡的黃燈泡直立燈,上頭掛著印第安人捕夢網,好像從事什麼大事業。化妝桌的大鏡子,稍微偏個身便可照見電腦桌(書桌)前的自己,我與我與我,最不離不棄的朋友。

米勒少女的祈禱,還是厚紙箱切割製作的“畫框“,保鮮膜保護“畫布“,這張當初看畫展買下的“紙“,很叫我喜歡,無邊無際照耀草原的金黃色陽光,讓我在黑暗中發愣,戴著紅頭巾的女孩虔誠的祈禱。帶著我。祈禱的下方我貼了今年四月反國光石化環評結果公佈前夕北藝大學生及各界人士眾志成城印製的預言報,也是一身紅,頭戴村姑遮陽帽儼然開喜婆婆化身的蚵農在溼地前笑得開懷,“聯蚵報“斗大的標題是“國光石化止步  將另尋海外基地“、“感動大甲媽!媽祖顯靈保佑白海豚“,那晚,我們總統府前出發,大街小巷奔走發著預言報,直至火車站前新光三越大樓,我接著去補習班上課,隔天,預言成真,這就是看見未來嗎?


昨晚讀著詩經睡著,我蠻喜歡屬民間詩歌的“風“,其中“周南 葛覃“,唱著女人在大自然裡的勞動: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萋萋。黃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喈。

葛之覃兮,旋于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為絺為綌,服之無斁。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汙我私,薄澣我衣。害澣害否?歸寧父母。


詩經好看之處,就在它真是孔子所說“思無邪“(真的,詩經裡連做愛的場景都有,但你只覺愛得真誠熱烈純潔),先秦時大自然風光映入眼簾,我無法想像可用來作衣服的葛長得何等模樣,但既是在山谷中,又是一大片一大片維葉蓁蓁維葉莫莫地茂密生長,採葛抽絲好作衣,忍不住想做小花蔓澤蘭的模樣,山野裡,鳥兒、樹木、陽光,都是女孩的朋友,任勞任怨地勞作不覺辛苦,純真歡喜地邊唱歌邊勞動,處處是兒時熟悉的童趣,與父母的回憶。

昨晚,我在詩經裡的大自然入眠,明日,得面對不是在大自然裡的勞動。恐怕還是不能真心誠意純真歡喜的勞動,但我記得我的父母,記得哥哥弟弟從小幫忙搬貨,我從會寫字開始就會做報表(為了遠離工作繁忙脾氣超不好的媽媽,我還會硬要搬貨,為的是跟爸爸坐車出外工作),我一直記得我的出身,記得我為何無法去愛。

而今,哥哥弟弟已經走到好遠的地方,我仍停滯不前,看不到未來。

2011年10月15日台灣成為“佔領華爾街“的延長線,“佔領台北“,百分之99的中產階級和窮人要對抗政府不斷給予優惠的百分之1的富人。我想起爸爸媽媽在我出生那年,民國68年,幾乎是身無分文離開奶奶家,接下只知喝酒賭博貨物堆滿間都不運送新竹貨運烏日營運站前站長的工作,慢慢經營得有聲有色,期間艱苦辛酸凅中滋味不足為外人道,直至民國85年,新竹貨運總公司說要收回便收回,一開始只肯給十幾萬,後來說到27萬,但以勞基法來說,68年至85年,17年便是17個月的資遣費,當時營運月營收少說5萬,至少也75萬,爸爸媽媽不會爭取,資方吃人夠夠,當時的我也不會知道如何解決父母的憂心,只知家中頓失經濟來源,爸爸重操13歲出社會當黑手的機車修理業,第一天開店還喝了點小酒,把客人輪胎破的一個洞補成兩個洞。從小到大,爸爸媽媽就很愛吵架,吵得很兇,我記得那陣子,有一次全家在台大校園的空教室開會,哥哥一直提議爸媽離婚。

我一直在逃避我的人生,所以我無法承擔別人的人生,這是我一直考不上律師的原因嗎?天上的祢,如果祢願意聽,我跟祢說,不管如何,遲早有一天,我會勇敢地走上奉獻救贖的路。


﹦﹦﹦﹦﹦﹦﹦﹦﹦﹦﹦﹦﹦﹦﹦﹦﹦﹦﹦﹦﹦﹦﹦﹦﹦﹦﹦﹦﹦﹦﹦﹦﹦﹦﹦﹦﹦﹦﹦﹦﹦﹦

我喜歡在整理過後的“新房間“醒來
睜開眼
淡米黃的窗簾,即使還有層白蕾絲
陽光
陽台外的陽光被水泥建築劃一長方
像昏暗的電影院只有螢幕發著亮光
螢幕上什麼都沒有
隱約晃動的金亮光

一天的勞動
直至下午
早已忘了早晨的夢

教人看見未來的書
說可以記錄夢
潛意識未來的預言

我記錄我的夢
教我走向未來

http://www.youtube.com/watch?v=JHReirtIE4M&feature=share




沒有留言: